第七回 走荆棘投宿村学社 论诗赋得罪老俗儒(1/6)
第七回 走荆棘投宿村学社 论诗赋得罪老俗儒
词曰:
拼命求仙不惮劳,走荒郊。梯山涉水渡危桥,路偏遥。
投宿腐儒为活计,过今宵。因谈诗赋起波涛,始开交。
右调《贺圣朝》
且说于冰向那条白线走去,两只脚在石缝中乱踏。渐走渐近,果然是条极细小的走路,荆棘更多,湾湾曲曲,甚是难行。顺着路上下了两个小岭,脚上又踏起泡来,步步疼痛。再看日光,已落了下去,大是着慌,又不敢停歇。天色渐次发黑,影影绰绰,看见山脚下似有人家,又隐隐闻犬吠之声。挨着脚痛行来,起先还看的见那回环鸟道,到后来两目如漆,只得磕磕绊绊,在大小石中乱窜。或扒或走,勉强下了山坡,便是一道大涧,放眼看去,觉得身在沟中,辨不出东南西北,侧耳细听,惟闻风送松涛,泉咽危石而已,那里有犬吠之声。于冰道:“今日死矣!再有虎来,只索任其咀嚼。”没奈何,摸了一块平正些的石头。坐下,一边养息身体,一边打算着在这石上过夜。坐了片刻,又听得有犬吠之声,比前近了许多。于冰喜道:“我原在岭上,望见山脚下有人家,不想果然,但不知在这沟东沟西。”少刻,又听得犬吠起来,细听却像在沟东。于冰道:“莫管他,就随这犬声寻去。”
於是听几步,走几步,竟寻到了山庄前,见家家俱将门户关闭,叫了几家,总不肯开门,沿门问去,无一应者。走到庄尽头处,忽听得路北有许多吚唔之声,是读夜书。于冰叩门喊叫,里面走出个教学先生来,看见于冰,惊讶道:“昏夜叩人门户,求水火欤?抑将为穿窬之盗也欤?”于冰道:“小生系京都宛平县秀才,因访亲迷路,投奔贵庄,借宿一晚,明早即去。”先生道:“《诗》有之:伐木鸟鸣,求友声也。汝系秀才,乃吾同类,予不汝留,则深山穷谷之中,必饮豺虎之腹矣,岂先王不忍人之心也哉!”说罢,将手一举,让于冰入去,先生关了门。于冰走到里面,见有正房三间,东西各有厦房,是众学生读书处。先生将于冰引到东正房,于冰在灯下将先生一看,但见:
头戴毛青梭儒巾,误烧下窟窿一个;身穿鱼白布大袄,斜挂定补丁七条。额大而凹,三缕须有红有紫;鼻宽而凹,近视眼半闭半开。步步必摇,若似乎胸藏二酉;言言者也,恐未能学富五车。真是禾稼场中村学士,山谷脚下俗先生。
于冰看罢,两人行礼,揖让而坐。适有一小学生到房内取书,先生道:“来,予与尔言:我有嘉宾,乃黉宫泮水之楚材也,速烹香茗,用佐清谈。”又问于冰道:“年台何姓何名?“于冰道:“姓冷,名于冰。”先生道:“冷必冷热之冷,兵可是刀兵之兵否?”于冰道:“是水字加一点。”先生道:“噫,我过矣!此冰冷之冰,非刀兵之兵也。”于冰亦问道:“先生尊姓大讳?”先生道:“予姓邹,名继苏,字又贤。邹乃邹人之邹,继续之继,东坡之苏,又贤者,言不过又是一贤人耳。”又向于冰道:“年台山路跋涉,腹馁也必矣,予有馍馍焉;君啖否?”于冰不解馍馍二字,心里想着必是食物,忙应道:“极好。”先生向炕后取出一白布包,内有馍馍五个,摆列在桌上,一个个与大虾蟆相似。先生指着说道:“此谷馍馍也。谷得天地冲和之气而生,其叶离离,其实累累。弃其叶而存其实,磨其皮而碎其骨,手以团之,笼以蒸之,水火交济,而馍道成焉。夫猩唇熊掌,虽列八珍,而烁脏壅肠,徒多房欲。此馍壮精补髓,不滞不停,真有过化存神之妙。”于冰道:“小生寒士,今日得食此佳品,叨光不尽。”于冰吃了一个,就不吃了。先生道:“年台饮食何廉薄耶!予每食必八,而犹以为未足。”于冰道:“承厚爱,已饱德之至。”
忽见桌上放着一张字稿,上面题目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