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藏冬青 作者:鱼宰

第137章

就像裴叔这些年,也很记挂裴冬青。

但隋燃不会对裴冬青说?什?么:哪有父母不记挂孩子?的。

她知道这句话对于她们两个来说?就是放屁。她是没爸妈,裴冬青像是没爸妈。这话说?出来,她觉得?裴冬青只会脸更臭。

隋燃怕裴冬青不想看,于是问她:“你困不困?”

“不困。”裴冬青摇头,甩头时秀发漾了隋燃一脸,黏贴在脖子?上发痒。

隋燃挠挠脖子?,把日记本拿过来,想要?替裴冬青过滤掉关于曾芳的那?段,“爷爷老?爱写工作笔记,我想找个有点八卦性质的日记听听。”

裴冬青抱着隋燃,等她翻找。

“就这个吧。”

爷爷没写季节,也没写天气,只写了个冬青。

是裴冬青的冬青。

爷爷也会想冬青,她也会想冬青,她也会在十?八岁的日记本上写下?冬青两个字,只是爷爷写的更好看,横平竖直,笔锋坚.挺有力。

这次她没让裴冬青念,而是自己开了口。

「冬青」

「冬天唯一要?紧的事,是等待春天。」

“爷爷好浪漫哦。”

隋燃像是给自己开了弹幕,她摸着爷爷的笔迹,耳边好像是出现了爷爷叫裴冬青时的语气和?表情,老?头总爱皱眉,满脸严肃的开口

“冬青啊,你来一下?。”

“冬青啊,你帮爷爷弄一下?。”

“冬青啊,外面冷得?很,你和?妹妹出去要?多穿衣服。”

隋燃背着裴冬青红了眼,她像是在告诫身后的人,又像是给自己打预防针,“我要?读了哦,你一会可千万别?哭出声音来!”

第073章 二十三年:

学美术的总有这?种尿性, 颜色和图形只要组合,就会在脑袋里发出声响,尤其是现在她和裴冬青躲在阅读灯下面, 那脏脏的橘光包围着她们。

橘色真他爹的很暖。

骚动山雨欲来。

不好意思?,这?里隋燃简单使用了?点国粹。因为她眼球里除了爷爷那段字, 还有南瓜黄、向日黄、枯黄等胡诌八扯的颜色, 裴冬青打翻了她的颜料,与糖炒栗子融为一体,她的兔子在万圣节南瓜灯里复活, 她重新爱上了臂弯的主人。

「春天来的时候总带着点声响, 今年除夕街上的鞭炮没有在漳州的响,不知?你听?见?了?没有, 你说冬天最要紧的事?就是等待春天,不知?你在那边过的是否安好。」

隋燃的声音好听?,像读博客频道?里聊天的老朋友,她念到这?停了?,隋燃对奶奶一无?所知?,家里的老头不爱提,她以?为是爷爷跟奶奶关系不好。

她仰头看了?眼?裴冬青, “这?是给奶奶写的?”

“应该是, 当然除非爷爷有过我们不知?道?的外?遇….”

“你好烦啊。”隋燃转回头,“现在命令你十分钟内不需说话。”

裴冬青把唇贴到隋燃的耳朵旁,极轻的含咬一口,抿嘴发出闷声表示答应。

隋燃继续念。

「我记得那是个冬天,腊月初八, 我接到了?调转部队的通知?,因为涉及到机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具体的去向, 所以?对你更?其言难尽。那时我们还没结婚,但恋爱申请已经?递交,我们两?个人年龄加起来还不到五十岁,不能?结婚的年纪,所以?没得到部队的允许。

我怎放心将你一人抛掷至此,又怎么能?对你说出,千万要等我回来的话。

于是我特意绕去你教舍外?,想看看你。

太阳很大,你站在院子里晒床单,说是太阳烘烤会让被子变暖,这?样晚上人睡的舒服,白日忧劳就能?全部放下,不知?为何,那床单看起来轻飘,在我眼?里却沉甸甸的挂在你的肩头,我有一身蛮力,却酸痛到无?法帮你扛起。

你说校长见?你每日都只穿青麻衫很是可怜,特意把两?张人工棉的布票批给了?新教师的你,足足几尺长,够做两?件衣服,你笑着问我想穿什么样式的,冬天开始做,明年开春就可以?穿。你本来想瞒着我,给我个惊喜,只是今日见?我满目忧愁,才决定分享这?桩好事?。

我愣在原地回答不出口。

我不知?该如何诉说离别的日子,也不知?道?离开后,你是否会挂念我到无?法入睡。你已经?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肯定会害怕孤身等待,于是我也跟着害怕起来。」

隋燃读到这?里有些磕绊,爷爷的字迹开始逐渐轻飘,看起来略显潦草,又或许年代久远,泛黄的纸页透过了?一长一短的字句。

她往裴冬青怀里拱,仿佛也枕入了?冬天的太阳里。

裴冬青接过隋燃手中的本子,“我读吧,我的字是爷爷教的,认得来。”

裴冬青的字端正清秀,是爷爷手拿手一笔一画教的,隋燃的字虽比裴冬青好看,但却写不出她的和爷爷那种的锐硬的笔锋。

「这?生我亏欠的人很多,被我送走的弟弟,和我划清界限的妹妹,以?及为我操劳担心的你。你知?道?的,我是个不会说话的人,与你相伴二十载,却从?未对你说过什么贴心话,更?没有真挚的表达过思?念和记挂,你总气愤的说我像块石头,我埋怨你总执着嘴上功夫。

现在想想,是我错了?。我忘记你也曾是个胆小、稚气的丫头。忘记你为我们婚姻苦等到二十六岁,我忘记了?那厚厚一沓的书信是你的期盼,忘记了?你怀胎十月却不曾见?过我的身影,忘记了?那日我回家,你卖掉攒了?两?年的煤票,去市场买了?新鲜的鱼和牛肉,你说我瘦了?,瘦的和结婚照里的人都不像了?。你背过身偷偷伸手抹掉眼?泪,不愿打?湿那件重新做的衣裳。」

隋燃翻身,把原本仰着的脸埋进裴冬青的胸前,闷声道?:“你等下,先让我哭一会。”

裴冬青放下笔记本,手抚在隋燃后背,“这?就哭了??”

隋燃用手指尖掐在裴冬青的胳膊上,轻柔的掐打?,“你真的遗传爷爷,长了?张笨嘴,不会安慰人的啊?”

“可能?老一辈爱情都这?样吧。”裴冬青任由隋燃在怀中哭,她举起日记本又往下看了?几行。

「我一直都以?为你是颗冬青。会跨越寒冬和春日,永永远远的坚韧,顽强与常青。只是冬青树,不会让自己的果子在冬日落下的一颗。你却把我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