媵妾知春

第142章

盛知春猛地睁开眼睛,眼神之中却并无悲伤,反倒是染上几分恨意。越诚瞥了一眼,背后没来由地浮起一层冷汗,这种感觉还是在跟着顾景琰时才有。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却瞧见盛知春很快恢复正常。

“越大人,劳烦你为小娘寻一口棺材来,再派几个得力的兄弟与我走一趟。”她背过身去,越诚并未瞧见她的脸色,却觉得此刻如处在冰窖之中。

他连忙应承下来:“夫人放心,属下定将此事办的妥帖。”

盛知春逆光站着,微微扭头又看了眼虞小娘的尸身,声音沙哑:“多谢。”

越诚带着人抬着棺材停到了盛家门前,街上人来人往,不多时门前便围满了人,纷纷议论着。

“怎么这盛家,隔不了几日便会闹上一次?还是书香门第钟鸣鼎食指甲,我瞧着倒还不如咱们穷苦人家老实本分!”

“嗐,你别说,我是打听出了点儿门道。听说啊,这盛家前些日子抬出去一个小娘,那小娘身上伤痕累累,定是被那大娘子磋磨的。”

“没错!不光是他方大娘子,就是他家那个嫡姑娘,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只是可惜啊,抬出去的这个小娘,是前些日子嫁去顾家的那个六姑娘的亲娘,这不,就连侯府的人都惊动了!”

众人顺着瞧去,北风吹过轿帘,吹起挂在软轿两侧的侯府标志,更是露出里面面寒如冰端正坐着的盛知春。

“天呐,那这两家岂不是要闹翻了?”

“我瞧着,这倒不像是两家闹,听说顾侯同当今五皇子乃是表亲,盛家这些时日攀上了齐家,这下你可尽明白了吧?”

“罪过罪过,还是老老实实看戏,莫要再多说了!”

这些人隔得远,说的话盛知春听不见,越诚却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冷着脸退到软轿旁边,压低了声音道:“只是一群嚼舌根的,不若属下去把他们打了一顿了事?”

帘子掀开,露出里面盛知春冷峻的脸:“这倒不必。纸鸢过去敲门,可有人开?”

越诚垂下头来:“不曾。”

盛知春挑了挑眉,弯起唇角冷笑一声,放下帘子:“既如此,那便破门吧。”

第90章 私狱

越诚愣了一瞬,应了一声:“夫人稍候,属下这就把门叫开!”

软轿外面脚步声渐渐远去,不多时,盛知春便听见一阵嘈杂,她倒也不着急,仍旧坐在软轿中闭目养神。

一夜未睡,这会子有些乏了。

可有人偏不让她好睡,没一会儿,轿帘便被人从外面掀开,露出盛瓴那张怒气冲冠的脸来。

“你嫁去侯府,倒是摆起了架子!叫了这许多人将你娘家围了,难道你脸上有光么?”

盛知春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盛瓴气得七窍生烟,竟然觉得有些痛快。

她歪头笑着,语气懒散:“家丑不可外扬,父亲大人是想在世人面前评判这桩冤案么?”

“你!”盛瓴大怒,正要破口大骂,却瞥见门前的人越聚越多,只好甩了甩袖子,“带着你的人,赶紧进来!”

盛知春挑眉,扬声道:“那便多谢父亲大人了!”

纸鸢早在外面等着,帮她掀开轿帘,搀扶着她缓缓走进盛家。

这是归宁之后第一次回到盛家,上一次回来的时候,还能看到小娘,如今却是带着小娘的遗骸前来讨个说法。

盛知春环顾着这个她从小长到大的宅子,这里困住了她的上辈子,也困住了小娘的两辈子。

今日,她便叫那些曾经欺辱过小娘的人,血债血偿。

盛瓴走过来,瞧着她的样子,正要怒骂,谁知盛知春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反倒朝着主位走过去,竟还坐了下来。

“放肆!”他指着盛知春,“毫无规矩体统,来到娘家见了父亲母亲,竟然不行礼请安,反倒坐在上面,成何体统!”

“是吗?”盛知春冷笑一声,“父亲大人,我敬您是长辈,今日前来只为了要一句话,若是您答应我,我立刻便走,再不会踏进这里半步碍您的眼,不知父亲大人可能成全?”

说着,越诚带人将棺材打开,虞小娘尸身的恶臭瞬间充满了整个院子,就连盛瓴都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他神色有些慌张,结结巴巴地说:“你这是做什么,你小娘得了时疫,我可是害怕咱们整个盛家都染上,这才把她送去庄子上养病!如今她得病死了,你不知道好生安葬,反倒将她的遗骸拉回家里来,这是什么道理!”

“好生安葬?”盛知春冷笑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盛瓴,“父亲口中所说的好生安葬,是如何准备的,可否说来同女儿听上一听?”

“我何时管过此等家中庶务!”盛瓴瞪起眼来,抬手扒拉了一下身旁的方大娘子,“你来同这死丫头说!”

方大娘子心里打鼓,瞥见虞小娘的尸身,又连忙闭上眼睛,躲得远远的:“虞小娘毕竟是病死的,惦念她为盛家开枝散叶过,便勉强给她一口棺材,挪去庄子上葬了。毕竟是妾室的身份,进不得盛家祖坟,她的老家又太远,实在不便折腾。”

“哼,你们盛家的祖坟,我阿娘还不稀罕!”盛知春哼了一声,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盯着盛瓴,“父亲大人还不知道吧,我阿娘并不是什么时疫病死,而是被人下毒毒死的。”

此话如同五雷轰顶,不仅方大娘子,就连盛瓴也吓了一跳。

他压低了声音,上前一步紧紧拉住盛知春的手腕:“你在浑说些什么!你小娘明明就是病死的,还叫什么阿娘,你素日那些规矩都去哪儿了?”

盛知春却并不想给他脸面,只一把甩开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我阿娘是被人下毒毒杀的,若是父亲大人还念着夫妻一场的情分,就一定要查清此事,让我阿娘瞑目!”

可盛瓴似乎并不打算彻查,换句话说,他应当连下毒的人是谁都知道,只是不想为了虞小娘而毁了整个家。

他冷下脸来,摇了摇头:“只是死了一个奴婢而已,你如今已经是侯夫人了,身份卑贱的生母对你来说难道是好事么?不管是病死还是毒死,总之是不在了。你难道还要为了为父的一个妾室,惹得全家不痛快吗?”

盛知春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半晌都未曾说话,良久,竟然抚掌狂笑出声。

盛瓴皱眉瞧着她疯癫的样子,连半个字都不想说。

盛知春笑够了,抬手抹掉眼角渗出的泪珠,上前一步在盛瓴面前站定:“父亲大人既然不想查,那便不查了。你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同我又有什么干系?我阿娘被人毒杀,我自然是要仔仔细细地查。”

她微笑着看着低垂着头并不敢直视她的方大娘子,脸上的笑容更盛:“我定会抓到凶手,让她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