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秦知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低声笑了出来。
这应该还是池砚舟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一面。
垂下眼看着被放到了自己面前的牛肉面,秦知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谢谢。”
“嗯?”刚拿起勺子,拌了拌面前的盖浇饭,池砚舟有些疑惑地抬头,像是不明白秦知在说什么。
但秦知知道,对方本就是借着这种话题,放松自己的心情。
“……没什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秦知捧起碗,低下头喝了一口面汤。
很普通的味道,偏咸,和学校边上的那家面馆差不多,简直就像是全国统一的味道一样。
池砚舟吃正餐的时候,不怎么喜欢说话,秦知也就不开口,这个靠近空调的角落里显得异常安静,只能听到些微碗筷碰撞的声响。
但气氛却并不显得沉闷僵硬。
莫名有种自己的心脏,安安稳稳地落到了地上的感受,秦知看着对面的人放下勺子,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忽然开口:“我养父母以前是给有钱人家当管家和厨娘的。”
池砚舟愣了一下,却不知道是因为秦知忽然开始的讲述,还是他口中提到的“养父母”。
“但是后来父亲染上了赌瘾,虽然没欠什么外债,家里的钱却是一点都不剩了,”说到这里,秦知停顿了一下,“就连生产的医院,都是关系还不错的主人家帮忙安排、垫付了费用的。”
“只是很不巧的,生下来的那个小孩有先天性疾病是什么名字我记不到了,太长了,总之很费钱,而且一辈子基本不可能痊愈,”秦知问,“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的吧?”
池砚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安静地等着秦知说下去。
“然后又很巧的,”秦知拿起了刚刚池砚舟递过去的那杯水,明明水是凉的,他却像是冬天捧着热饮一样,把它捧在了手心,“边上就是另一家刚好同一天生的有钱人。”
“两个孩子也都刚好是男孩。”
“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小孩长得都差不多,不是吗?”秦知忍不住笑了一下,“反正我分不出来。”
“所以他们把两个孩子互换了。”
“当天他们就办了出院手续,连付了钱的时间都没住满。”
再后面的事情,从秦知一开始的那句“养父母”,就已经能猜得出来了。
池砚舟一时之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当然是听过类似的“真假少爷”的故事的,也知道现实里出于意外或者故意,此种事情也时有发生可他一直都不太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类的事情。
这其中牵涉到的理智、情感、血缘、陪伴之类,许许多多的东西实在太过复杂,并不是一个从没有经历过类似事情的人能够理清的。
所以就连小说和影视剧,池砚舟也从来不看这一类的题材。
可他此时,正处于一个以小说为基石,衍生出来的世界当中。
而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正坐在他的面前,讲述着那些或许是初次出口的、过往的经历。
良久,池砚舟才轻声开口:“然后呢?”
他知道,秦知的故事肯定没有结束。
当前的这些,并不足以令赵斯年,说出之前那样的话。
“然后?”第一次在池砚舟的面前,用上了满含嘲讽的语气,秦知低下头,看着杯子里晃出了些许水波的清澈液体,“然后他们去看亲爱的儿子时被发现了。”
心脏难以抑制地抽疼了一下,池砚舟能听出这简单的一句话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不堪的内情。
“他们终于如愿以偿地和儿子相认,我也被接了回去。”秦知的声音平直而生硬,缺乏应有的生气。
“但我不是他们养了十几年的儿子。”
“也不是另一对夫妻藏在暗处偷偷看了十几年的儿子。”
就连那些和秦家往来密切的亲友,看他的眼神,也像是在看一块非要往精美白玉上贴的肮脏牛皮糖。
“我甚至有个健康的身体。”
所以不需要倾注关心,不需要耐心陪伴,不需要殷殷叮嘱,即便随意地摆在一旁、无人关注,也不会引发任何任何后果。
所以每个人在第一时间,总会把目光投向那位面带病容的“小少爷”。
“别误会,”见到对面的人蹙起了眉,秦知低声笑了起来,“秦楚柠并没有对我做什么。”
想来这就是那位“假少爷”的名字了。
秦知收敛了笑容:“他只是……”
每一回在面对自己的时候,都露出一副委屈的、可怜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表情。
就好似单是他这个人的存在,就是对对方最大的压迫与伤害。
所以本就和对方关系要好的赵斯年,从一开始就看他很不顺眼。
“那‘摔下去’是怎么回事?”池砚舟想起了秦知在办公室外说的事情。
“是意外。”秦知说。
“他手里的东西太重了,本来不应该让他自己搬的。”
“……他踩空了。”
秦知也有想过,自己当时如果没有恰好路过,没有想要下去扶人,没有还对那个家里的人,抱有一丁点未曾消散的幻想事情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他没有在赵斯年指责我推人的时候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