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昨夜星辰昨夜风(全集)by妖

第77章

我靠在座位上睡着,等我醒来时,天色已暗。我看了眼前方车灯筑成的长龙,问阮文毓:“我们走了多久?”

他看了看仪表盘:“才走了十二公里,还有一大半呢。”

我感叹道:“没想到这小小的度假山庄竟有这么多人。”

阮文毓睨了我一眼,讪笑道:“这度假山庄可一点都不小。那整个山头都是度假山庄的,你住的那片区,算是主区,只招待SOHA的客户。我猜你这几天就躲在房里,哪里都没去过吧?”

我不置可否,在度假山庄的这几天,我也就去过几个地方。我还天真的以为那几个地方围成一圈就是整个山庄呢。

我拍了阮文毓一下,好奇地问:“这不科学啊,你今天才来,怎么比我还清楚?”

车子正好开上一个坡,前方又静止不动了。阮文毓踩下刹车,拉上手刹,扭头看着我笑了声:“我是今天才来,但不是第一次来。”

见我震惊地瞪大了眼,他继续道:“它刚建起来时,山庄主人曾邀请我来住过一段时间。回去后,我给他们写了个专栏,然后这山庄上了当年十佳度假圣地榜单。哦,对了,在山庄里,我还有点小特权。”

我不耻下问:“什么特权?”

他乐滋滋道:“不用预约,随时来都可以住,爱住多久就多久,且一切消费全免。”

我冷笑道:“这多好啊,将来你江郎才尽成无业游民时,就来这里住到天荒地老吧。”

他臭美地撩了撩额发,冲我抛了个媚眼:“怎么样,你男朋友还算个人物吧。”

我翻了白眼:“臭美。”

他这个臭美也没能维持多久,前方山道上似乎有车的手刹出了问题,向后滑去,撞到后面的车,就像多米诺骨牌,整个车队都往后退去。所幸,中途停下了,可此起彼伏的尖锐喇叭声依旧喧嚣不停,划破山谷寂静的夜。

我很佩服自己在这个情况下,还能保持镇定,倒是在车往后退的那瞬间扑到我身上的阮文毓,他似乎被吓得不轻。

车身晃了两晃后,稳稳停住,阮文毓抬起头,扶着我的肩膀,仔细打量了我一番,问道:“你没伤到哪里吧?”

我看着他发白的脸色,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摇摇头说:“没事,就是你压到我的胳膊了,有些痛。”

他立马坐直身子,看着我胳膊上因泡了水变得形状奇怪的石膏,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出去看看。”

他打开车门走出去,片刻之后回来,他的脸色却不怎么好。我直觉是外面出了什么事,我问他:“怎么了?”

他看了我一眼,又迅速地将目光移开:“没什么。”

我点点头,靠着背垫小憩,没再说什么。

隔了一会儿,阮文毓突然喊了我声:“小慈。”

我随口应了声:“嗯。”

就听见他像唯唯诺诺道:“后面有辆车被撞得半挂在山谷上,那车好像是程靖夕的……”

我整个人突然从座椅上弹跳了起来,头狠狠地撞到车顶,又坐回座位上,可我甚至来不及呼痛,就拉开车门冲了出去。

“小慈!”

沿着长长的车流不知跑了多久,人声越来越嘈杂,而在转弯的那一处,更是挤满了人。有几个成年男人围在车前,袁北辙也在其中。

我跑近了才发现,他们是在用力按着车头,试图用人力将车往外拉。

我挤进去,看见程靖夕的座驾半悬在路上,一大半的车身都在山谷外边,而下方,长长的陡坡之下,则是幽深黑暗的山谷。

我凑到车边,透过挡风玻璃看见,没有照明的车内,安全气囊全数打开,后排座位隐约有个人影。我的心中倏然一紧,我知道,那人是程靖夕。

我拉住车头一角,用尽全身力气往外拖。袁北辙看到我,焦急的脸上满是汗水,他说:“宋小姐,你就别凑热闹了,你帮不上忙的。”

跟着我赶上来的阮文毓将我拉开,自己站到我方才的位置,回头道:“我会将他拖上来的,你放心。”

我盯着他泛白的指节,冷静了一会儿,向袁北辙了解了情况。

袁北辙说,刚才整个车流往后退时,他们刚好行到转弯处。虽然他及时踩了刹车,可车还是因为惯性向后退去,半挂在山路边。他试图翻到后座将程靖夕拉出来,但他只要一往后座倾去,整个车子都会向后倾斜,他唯有先让围过来的路人先稳住车头,但程靖夕的腿被弹出来的安全气囊卡住。他只有自己先下车,指望用蛮力将车拉回来。

可是车子因为惯性,一直在往下倾斜,虽然来帮忙的人越来越多,可情况似乎不容乐观。

突然,不知谁喊了声:“不行了,要掉下去了,快松手,不然自己也要被拖下去。”

连车内的一直沉默程靖夕也喊了声:“阿辙,都退后吧!”

人们纷纷松开了手,就连不愿松手的袁北辙都被人拉开,他就要眼睁睁地看着程靖夕连人带车掉进山谷,痛苦地大喊道:“程先生,别放弃!”

几声碎石崩裂的声音中,我来不及犹豫,身体就已先做出反应。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在车子掉下的那一瞬间,抱住了保险杠,和车一起掉了下去。那一刻我什么都没想,我只是想与他生死与共。

耳边尽是惊叫和车子的撞击声。

我紧紧闭上眼,感觉车在半空中旋了一圈,重重砸在地面。陡坡之上虽然尽是植被,但仍有被撞得飞起的石块和树枝砸在我身上。

几声巨响过后,车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我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腿脚不太灵敏地慢慢从车上爬了下来,环顾了周遭的情况,只见缈缈云层遮住大半个月亮,仅露出些许星光。这里除了树还是树,偶尔有几声虫鸣外,就一片寂静,简直跟武侠电影里荒山一模一样。

我匆匆忙忙地爬到车后座,一边拉开车门一边想,这进口车也未免太耐摔了吧。这么摔下来,车身居然只是仅仅有几处不算大的凹陷。我拉开车门,程靖夕斜躺在座位上,紧闭着眼。我伸出颤抖的手指搁在他鼻下,直到温热的鼻息抚在我的手指上,我吊着的一口气才吐了出来。

他额头流着血,我想他应该是磕到头晕了过去。我拍了拍胸口,心中感慨,这样摔下来,我和他还能活着,这可真是老天庇佑。

要知道,摔下来的那刻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好不容易将程靖夕从车里拖出来,我又爬进车里翻出几瓶矿泉水,在座椅下扯出一条毛毯,看上去那是程靖夕时常搭在膝盖上的那条。

他还未醒,油箱又在汩汩往外漏油,浓烈的汽油味弥漫在空气里。我皱了皱眉,费了好大的力气将他背了起来。我咬牙前行,在那个黒暗中带着不明碎光的树丛中,我的身姿被压得佝偻,全身都很痛,可他微弱的呼吸就在耳边,浅得像是叹息,让我莫名安心。

我背着程靖夕艰难地来到一棵可以称得上参天大树的面前,将他靠着树脚放了下来。

深夜的山谷气温骤降,我冷得发抖,就连昏迷中的程靖夕也隐隐颤抖着。我坐在他身边,把毛毯围在我们身上。我握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贴着他的胸膛靠上去,四周寂静无声,就像一场电影播到了结尾,观众尽退,全世界都宣告剧终。

如果一切真的在此刻终结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我深深地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