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漫新逃避地把头埋进手臂里，声音闷闷地说：“我不知道啊，那我还是希望他讨厌我好了。”

“你不希望他讨厌你，”陈爽说，“你还喜欢他，你当然希望他也喜欢你。”

李漫新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轻轻地“嗯”了一声。

“把头都抬起来！”岳志平吵架失败归来，在电钻声里骂道，“李漫新，还没开始上课呢就困了？你当教室是你家卧室啊？还有后面那几个趴着的，都给我起来！”

李漫新和陈爽只能假装听课，几分钟后教室里又逐渐响起聊天声，陈爽才继续道：“我说让你脚踏两条船，你不听我的，非要当什么道德比翼鸟，你看你现在难受了吧，不知道咋办了吧。”

“不全是这个原因，”把道德的问题先放一边，陈爽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李漫新无奈道，“我要是脚踏两条船，没准儿会出命案。”

“倒也是，”陈爽思索道，“我看许重这人真的有点不正常，上次在校门口突然变脸把我吓一跳，还有他爹那么暴力，指不定他遗传到烂基因。”

“不……许重还好……”

陈爽没有直面过周明远犯病，不知道这个闷葫芦才是学校真正的危险分子，给他一包炸药他能把男生宿舍楼给炸飞。但李漫新不能说什么，于是陈爽只是认为李漫新这个童养媳又在替老公打辩护了。

“那你就跟许重在一起，让周明远对你爱而不得呗，”陈爽说，“爱的用来结婚，喜欢的用来怀念，不懂这个道理？”

“爱而不得很难受啊，”李漫新说，“我不想让他难过，更不想影响他学习。”

“能不能这样，”李漫新继续道，“让他还有一点喜欢我，所以能接受我赔给他的手表，然后继续好好学习，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把我淡忘，我们之间只留下一点美好的回忆。”

“你点菜呢？”陈爽无语道。

“那他还是讨厌我吧。”李漫新说，在被周明远讨厌和让周明远难过里他要选择前者。

“你让他讨厌你也是点菜，”陈爽说，“你又不是他，怎么控制他的感情。我看你就这样吧，你给他手表的时候附上个纸条，把你的想法写得真诚一点，说你确实很抱歉，然后这个表也是你该赔的，没别的意思，不是要复合，毕竟这表他学习要用，别因为这么个小事儿导致他少考两分没上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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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第三节是自习课，生物老师看自习看到一半，突然出去接电话，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班里的学生都蠢蠢欲动，其中李漫新尤为坐不住。他想提前十分钟下去，赶着下课铃出校门，这样他就能早点儿去商场逛一圈，省得许重问他这么晚过来是去做什么了。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突然回来的生物老师记名告发到岳志平那里去，李漫新心里一盘算，被岳志平骂没什么，被许重怀疑后果可怕得多。于是他迅速收拾东西，把今天没写完的卷子和水杯往书包里一塞，拿上就往后面跑。

没想到刚走到后门，正好碰上从厕所回来的赵林宇，身上还带着没散掉的烟味儿，估摸着是趁教室没老师，跑外面抽了十分钟。

赵林宇以前在宿舍从没有这个习惯，李漫新不知道赵林宇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就像他不知道许重也会抽烟一样。

赵林宇宽阔的肩膀把门挡个大半，他横在那里问道：“上着课呢，干什么去？”

“你刚从外面回来，你还问我？”李漫新说。

“我去上厕所也不行？”

“那我也去上厕所。”

“拿着书包上厕所？你觉得我是傻子？”赵林宇黑着脸道。

“你，”李漫新烦他，用手推他一下，对方纹丝未动，“你别挡路，你管我去干嘛，你又不是班长。”

赵林宇上手要抢李漫新的书包，李漫新眼疾手快地把书包背到身后，这里面有今天要给许重的资料，不能被他拿走。

“你要去医院看许重是不是，”赵林宇冷声道，“周末还不够你看的？这才分开三天你就受不了了？”

两人的僵持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李漫新不想和他过多纠缠，转身要从前门出去。赵林宇向坐在门口第一排的男生比了个手势，那男生立刻站起来把门关上，背靠在门上不让李漫新过去。

“不好意思啊，新子，”对方带着点尴尬又带着点调戏的意味道歉，“你还是从宇哥那儿过吧。”

这时整个班级的目光已经聚焦在李漫新身上，陈爽手机也不玩了，隔着四五排脑袋冲后面的赵林宇骂道：“赵林宇，你有病吧，赶紧让开，一会儿班里其他人还要出去呢！”

白正阳就坐在第一组第二排，他也对前门的男生说：“小胖，你欺负新子干嘛。”

“哎，班长，你这是区别对待啊，”有女生调侃道，“以前我们要跑的时候你还要记我们的名呢。”

白正阳面上一红，不好意思开口了。

李漫新前后为男，眼看着两条大路不通，他绕了一圈到教室的最后一扇窗户前，向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对不远处的赵林宇说：“你再不让开我只能从这儿跳下去了。”

“犯不着犯不着新子。”班里的男生立刻道。

“宇哥你非要拦着新子干啥， 你让他出去呗。”另外的男生说。

“你跳啊！”赵林宇认为李漫新一定是在瞎说，是故意和他对抗，“我看你敢不敢跳！”

放在教室最后面的空调不知道又被谁调回16度，冷风呼呼地吹在李漫新后脖子上。他推开玻璃窗，让外面炎热的空气和蝉鸣声一起涌进来，中和掉冷意。

“不可能真要跳吧――我操！新子！”

班里的议论声还没讲两句，李漫新就撑着窗沿，动作敏捷地跳了出去，整个人轻盈地下落，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

“李漫新！！”陈爽尖叫着冲向窗边。

赵林宇如遭雷击，一米九几的身形几乎要软倒在地。“李漫新！”他连滚带爬地跑过去，颤抖着拨开眼前一层一层的人群，终于来到窗边，看到下面的情形。

李漫新站在一楼的平台上，仰头看着他们，毫发无损。赵林宇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像被什么东西绞了一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能如此紧密地系在另一个身上，以至于刚刚那一瞬间他差点儿就不想活了。

也是在这时，赵林宇才注意到，原来工人把他们的脚手架搬到了最后一个窗户的位置，那结实带轮子的铝合金架子离窗沿不到两米，李漫新就是先跳到架子上，再从旁边的梯子下去的。

“李漫新，你他妈的要吓死我是不是！”陈爽在教室前面，半个身体伸出窗外，尖叫着骂他。

“嘿嘿，”李漫新冲她笑道，“别生气，回来给你带西树泡芙！”

然后他转向赵林宇，神气十足地对他比了个中指。耀眼的阳光照在他身上，那白皙的皮肤泛着柔润的色泽，连发丝上都跳跃着光辉。

赵林宇脸上的血色还没有恢复，仿佛劫后重生的他对这样鲜活的李漫新根本生不了一点气，或者说他此时已经没有更多的心力去生气了。心脏依旧高强度跳动不停，赵林宇分不清这是没有缓和过来的心惊，还是被眼前这幅画面激荡起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