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娇养王府痴妾 作者:小禾喵

第330章

荀克礼哪里见过这等天外飞仙,瞪大眼睛,竟自惊住,可眼前那白衣仙人翩然而至,还未落地,那手中湛卢破空击出,荀克礼的项上人头滴溜溜滚出老远,猩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洒在江慕远洁白的衣衫上,犹如冬日里白雪中盛开的红梅朵朵。

江慕远擦擦脸上血渍,唇角浮出一模畅快的笑意,“耀德,你的仇,我替你报了!”

他正欢喜间,却已然被士卒们团团围住,长矛相向,向他聚拢而来。江慕远毫无惧色,又是轻巧一跃,腾空而起,正想要拿刀去砍,突出重围之时,乱箭齐发,江慕远挥剑去挡,可他在在空中八面受击,哪里抵挡得住,一支流箭刺中他的大腿,鲜血晕染而出,他也失了重心,从空中跌至尘土之中。

众兵士便要去刺,还未下手,却被背后一众军马尽数扑杀。原来冯绥芸见江慕远孑然一人闯入敌军,便将自己麾下两万人尽数带出,兵分三路,两路步卒两面夹击地方侧翼,自己只带着一小支骑军突入。谁想后来敌军将江慕远包围起来,自己的队伍也得以汇合,正从外面也将敌军围住。她也知道江慕远这般莽撞行事,定有凶险,于是赶忙向内冲杀,果然见江慕远正在这生死一线间。

好在盗骊四蹄飞快,冯绥芸冲入阵来,半身悬在马上,右手扯住江慕远的左臂,奋力一提,将他甩在自己马背上。身后的豫州军已然把敌军阵营撕破一个口子,冯绥芸带着满身是血的江慕远又复冲出。

将江慕远交给后方小卒,抬回大帐,冯绥芸调转过来仍带领手下继续奋战,又战了两个时辰,敌军骁勇者尽皆阵亡,其余人等见大势已去,只得投降。

收拾完残局已是傍晚,冯绥芸回到营中卸去了铠甲,忙赶去江慕远帐中探望。此时他已被军医们诊治过了,帐内药气弥漫,江慕远身上也缠绕得满是绷带。

江慕远一见冯绥芸前来,挣扎着要从榻上起身,可腰上、腿上、胳膊上阵痛袭来,痛得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也仍是无法起身,只好斜倚在榻上。将要开口,想起自己鲁莽的行径给冯绥芸添了不少麻烦,又实在羞于开口。

冯绥芸在塌边小杌子上坐定,见江慕远面色惨白,大汗淋漓,知道他伤得不轻,开口道:“可好些了?”

江慕远把被子往上扯了扯,身上疼得厉害,却也咬咬牙,装作无事,“一点皮肉伤罢了,不碍事的。”

冯绥芸见他仍是逞强,直言道:“今日情形,实在危险,几近要搭上性命。身为主将,如何能够如此莽撞,毫无章法行事?”

江慕远长眉一动,眉间隐约透着悔意,嘴上却仍然固执,“不过是我武艺不精。”营帐内昏暗的烛火在他半边脸上映出了阴影,晦暗不明。

“你这是什么话,只凭借一己之力杀开乱军只斩敌首,如何算是武艺不精?只是千军万马给你调遣,你非要孤身去闯,岂非看不起我豫州军?”冯绥芸杏眼耀光,锋利得仿佛要将江慕远刺穿。可江慕远只扭过头去,避开她锐利的目光。

冯绥芸低头摆弄着那火红的剑穗,上面那枚和田玉仍透着莹莹光泽,她遥想起当年,幽叹一声,“我当年何尝不是向你这般,只带了十几个人便敢上山去打山贼。”

江慕远眸光飘转回来,挑起眼皮,疑道:“你与我这等败兵之人不同,那时你不是将山贼一举剿灭了吗?”

冯绥芸长睫微颤,回忆起往昔,樱唇噙着笑,微微摇头,“哪有什么不同,其实那时我和你一样,差点死于敌手,若不是耀德来救我,在山贼老巢里放了好大一把火,恐怕我不能苟活至今日。”

江慕远听得发愣,这和他之前以为的大相径庭,“这么说你也有战败的时候?”

冯绥芸忍不住发笑,“胜败乃兵家常事,谁人能常胜不败?”说着又蹙起剑眉,严肃道:“只是如你我一般,一味地往前冲,那是定然会败的。孙子兵法讲,将有五危,第一条便是‘必死,可杀’,为将军者,有勇无谋,只知死拼,就有可能被敌诱杀。又说‘忿速,可侮’,如果性格急躁易怒,暴跳如雷,就有可能被敌激怒陷入圈套,可见用兵需慎之又慎。”

见江慕远傲然的神色渐渐褪去,冯绥芸便又道:“我知道你们江湖人有江湖的章法,可到了战场上,自然也要有战场上的作风。两军对垒,绝非只是去比哪方将领骁勇善战,而是要靠排兵布阵,利用天时地利以制宜。”

江慕远瘪瘪嘴,仍是倔强,“倒是不如做个侠客来得潇洒快活。”

“攻城略地,是以天下社稷民生为己任,如此重担,自然不可能是潇洒快活的。”冯绥芸目光灼灼,站起身来,更显得她铁骨铮铮。

江慕远被她这话说得触动,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又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实在羞愧难当。帐内寂静无声,唯余下帐外的蝉鸣久久未歇。

冯绥芸见他低头不语,只当是话不投机,于是也不纠缠,索性转身便走,还未走出两步,却被江慕远叫住,“多谢冯将军救命之恩。”

冯绥芸转过头去看他,一耸肩,“应该的,这本就是我对梁大人和姐姐的承诺。”

江慕远却摇头,“不论怎么说,冯将军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愿从此追随将军,给将军做个马前先锋。”

冯绥芸见他终于想开,舒朗一笑,“你今日斩杀了那荀克礼,可是大功一件,梁大人定不会屈才只让你做个先锋的。”

“可是我……”江慕远仍有龃龉,却被冯绥芸猜到了心思,笑着打断,“放心,其余的事情,我定不会让梁大人和姐姐知道的。江少侠的名声,半点也不会玷污。”

江慕远又是惊喜又是惭愧,一时之间竟觉得无地自容。冯绥芸却仍笑侃,“但这些事我务必得讲给耀德听,他若是听说你为他报仇这般不顾生死,只怕又是要喝上好几壶了。”

既是合作伙伴又并肩作战的感觉真好??

36 洛神

江慕远的伤不及筋骨,因此养了约莫半个月,便又生龙活虎起来。因自己这条命是豫州军所救,他对冯绥芸的部下们倒不比对萧安澈的士卒那般嫌恶,于是也渐渐习惯了混迹在军营之中,与将士们说笑。

江慕远自诩少年游历,见多识广,有时折扇翻飞说那河西轶事,有时一杆玉笛吹那《广陵散》之调,凄凄不绝,如歌如泣。那些士卒大多出自庄户人家,也不曾听闻这等仙乐音律,有爽快的,拍手称妙,有灵性的,竟也听得忧伤,掩泪而泣。一来二去,江慕远倒和这些豫州军打成了一片。趁着又是冯绥芸不在,军中士兵有胆子大的,也同江慕远说起冯绥芸和周晗之在汝南一个女扮男装,一个男扮女装,允文允武,大展韬略的往事。这些故事本就是在他二人身份揭露之后一传十十传百地流传开来的,未免添油加醋,大有夸张的地方,可江慕远心思率真,一概信以为真,自然对冯绥芸和周晗之的仰慕之情愈发浓烈。

冯绥芸见他身子康健了许多,于是便率军启程。又因豫州初定,各县尚不安宁,冯绥芸得了梁晔华指示,并不直接返回淮阳,而是绕经许昌、洛阳、开封等古都重镇,视察民情,也是以示军威,防范再有人谋逆而反。

许昌古城风貌如旧,冯绥芸交割了三千豫州军于此驻守,又兵至洛阳。

冯绥芸踏入白马寺中上香,江慕远只引着军队在外候着。冯绥芸笑对他道:“你不进去拜拜?”

江慕远骑在马上,昂首道:“我不信这些。”

冯绥芸一乐,也不管他,兀自走进寺中。她先前也不信什么因果轮回,可自从她在灵岩寺与周晗之相识,她却觉得或许真有神灵在眷顾于她。

出白马寺,一路下山,行入城中,冯绥芸又与当地府衙交割军务。由于洛阳已然是豫州最西,再往西便进山到了三门峡,此处是西去入秦的险要关隘,于是留了五千人在此驻守。

在洛阳城中逗留数日,大军由洛阳城南门而出,便至洛水之畔,沿着岸边大道向东而去,远远却见一人骑马赶来,冯绥芸细看去,只见那人身穿灰色暗纹锦袍,纶巾飘飘,正是周晗之。一别一月有余,如何不思念,一蹬马肚,赶上去相迎,“哎耀德”

周晗之亦是欢快地奔来,“芸儿长钦”

三人相聚,下了马来,俱是欢喜非常。

原来黄河堤坝的修建之策已然定了下来,工匠们有条不紊地开了工,周晗之忙里偷闲,便想着来前线探望一下冯绥芸和江慕远,走到一半,却听说他们已然告捷,于是又改道北上相迎。

冯绥芸安顿军士们在岸边歇息,周晗之拉过江慕远细瞧,“听说长钦为了给我报仇还受了伤?”

周晗之这些日子整日被梁晔华带在身边,颍川的战报送到梁晔华那里时他也正和梁晔华在一处。梁晔华知道周晗之焦心,扫了一眼就直接将战报递给了他,周晗之足足把那战报看了三遍,方才稍稍放心,却仍惦记着江慕远的伤。

江慕远眼神躲闪,偏过泛红的脸颊,讪讪而笑,“都是些小伤,早好了。”又看向冯绥芸,“冯将军英明神武,我也算是见识到了。”

周晗之还欲细问,却见冯绥芸在不远处使了个眼色,结合着战报中的描述,周晗之便把事情猜到了七八分。他又见江慕远立在河边,满面红霞大有羞赧之态,颇有些小女儿情形,爽朗一笑,又有意逗他,指指身边的洛水,“陈思王曾说,这洛水之上有位洛神,我从前只以为是杜撰,如今竟发现果然不错。”

江慕远一头雾水,却见周晗之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果然是分毫不差!”

江慕远听不懂这些华丽文藻,尚在疑惑,冯绥芸哈哈大笑,推他一把,“夸你好看呢!”

江慕远被臊得脸颊红至耳根,瞪了周晗之一眼,挪开脚步,轻巧向后退去,扭过头不去看他,“枉我对你一番好心,你竟这样编排我!”

冯绥芸却拍手笑得更欢,“‘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妙哉,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