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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突然抖簌起来。
眼神也变得飘忽,几乎不敢直视病榻上的父亲,只低头盯着被自己手指揉皱的裙角不放。
许久,方才小声喃喃道:“阿爹,其实,只要你让一步,你让三哥娶我,你把赵家军的印鉴给三哥……”
她是赵家女儿,她嫁给谁,赵家军未来便归谁。
而三哥是陛下最看重的儿子,是未来的储君,她迟早要嫁人,嫁给三哥,两相欢喜,有何不可?
陛下不过是忌惮他们赵家的兵权,又觊觎辽西之地,可阿爹老了,病了,迟早,这兵权都是要交出去的。交给自己的外甥,给自己的心上人,又有何不可?
赵莽看着眼前的女儿,久久抿唇不语。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滞,困得人呼吸不得。
纵然赵明月习惯了在家说一不二,也不由地,害怕今日这般沉默的、令人看不透的父亲。
可——她更害怕这看不到头的苦日。
心跳如擂鼓间,少女紧咬下唇。
泪流干了,不再哭了,便又摸索着拉过父亲冰冷的手,“阿爹,”她说,“阿爹,女儿只是怕,女儿不曾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过够了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被困在这里,你就成全了女儿,好不好?我少时便心慕三哥,他十五岁便在军中历练,赵二他们也会甘心认他为主……”
话音未落。
“阿蛮,”赵莽却忽的打断她——声音平静,唯有语气近乎凄清,他沉声说,“从前阿爹只觉得你年纪尚小,不懂事。可原来,你早已什么都懂……亦什么都明白。”
赵明月一怔。
心底如滚油沸腾,她怔怔抬起眼睛,“阿爹,你在说什么?”
“你与你姑母太像了。”
“……”
“你们啊,你们皆是这般女子——”
赵莽说着,颈边的青筋颤抖不止。
可他终究没有甩脱她的手,也没有舍得对这个如珠似玉、自幼受他宠爱至今的女儿说半句冷话。
只是在许久的沉默过后,轻轻反盖住她的手,“阿蛮,若你不是我赵莽的女儿,”他说,“或许可择一良婿,恩爱终老。从前,爹也是这么想的。”
“阿爹……?”
“可是阿蛮,你忘了。赵二的女儿,前年刚嫁与陈副将。我们上京时,他的外孙女儿尚在襁褓之中,生得玉雪可爱,他每日抱着外孙女儿,看起来简直不像个将军,倒像个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寻常老翁。还有赵五,昔年行军打仗,他的妻子被敌将所俘,惨遭凌辱而死,他此后再未娶妻,只抱了个孤儿养大,那孩子,如今也不过才八九岁——”
“阿爹!”
赵明月听得糊涂,心里却莫名鼓噪不安,忽的开口打断他:“为何说起这些?赵二赵五曾随你出生入死不假,可他们能过上如今的安生日子,还不是托得你平西王的名头?难道他们过够了好日子,如今便忘了你待他们的恩义么?!主公被困,他们难道不该誓死来救?!”
她越说越急,越说越快。
到最后,几乎是怒斥起来,满面惊惧。
却见赵莽冷不丁低头,重重咳嗽数声。
那手心明晃晃的血渍,几乎灼痛了她的眼。
“……”
她看在眼中,一时哑然。
只觉喉口像哽了一块石头,上下不得,呼吸都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