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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顾华章来见过我,”他说,“他把当年的一切都告诉了我——我的病,便是从那以后开始发作。想来,心气已折,所剩时日无多。”
“……”
所以呢?
魏弃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眸子敛着,血气与冷意都往里收得几乎看不见。
赵莽却看出他沉静表情底下的不耐,干裂的嘴唇扯出一道自嘲的笑意。
半年多了。
百余个日夜,他该悔,该愧,该恨该怨的事,早已翻来覆去,在这天光无尽的日子里想了无数次。
是以,如今真正面对想致歉、想补偿的人时,心情反而平静得无可复加。
那些说不出口的话,他自会咬碎了、嚼烂了,永远地吞进肚子里,黄泉碧落,若真还能再见顾离一面,他愿长跪千年向她忏悔。
“是我对不起你的母亲。”
面对着眼前的少年——望着那与故人七分相似的容貌。
终究,却只有挤出颤抖的一句:“阿毗,我也对不住你。”
可笑如斯。
“王爷多心了。我与王爷不过数面之缘,既无恩仇,也无亏欠,何来的对不住?”
魏弃淡淡道:“人之生死有命,万望珍重。只不过,若只是要道一声‘对不住’,王爷倒实在不必千方百计、叫我多走这一趟。”
不如早些死了,到地下去陈情。
为何还苟延残喘到今日?
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就想偿还昔日的血债孽债,未免想得太好了。
“还是说,王爷想听我说一句‘无碍’?”
魏弃说着,忽的笑了——那笑容竟有几分天真无辜意味。
恍惚间,犹似一派温柔。
“好罢,”他说,“那便,无碍。我母妃去时,七窍流血,疼得厉害,满头是汗,把舌头都咬破了,还不是让我活下去,不要记恨,不要报仇,若是她在这里,想必也会……原谅你的。”
赵莽一愣。
魏弃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面上显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情。
说话的语气,越发温吞而轻柔:“王爷见过中鸩毒而死的人么?那毒药,总是要先把人折磨一番才会死的。可她到临死时,仍不愿说一句重话,只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若是有机会,能寻到平西王……”他说,“她大概觉得王爷会施舍好心,为她的幼子解围吧?可惜,她总是将这世道想得太好。”
“一些做不得数的旧交,在王爷这般富贵滔天的人物眼里,早都忘得一干二净。更何况,与你那金贵的妹子,与你珍宝般宠爱的女儿,与你的家族、你的兵权相比,她算得了什么?她只不过是个背你而去的轻贱之人啊。”
魏弃叹了一声:“但她却还是那样相信你,到死仍然记挂你,所以我想,纵然如此,以她的性子,到底还是会原谅王爷的。是不是?”
“……”
“王爷,你说是不是?”他问。
赵莽没有应声,却早已在急促的呼吸之间泪流满面。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他以为顾离负他,却从未想过,昔日人人轻贱的顾家马奴,被人以重罪陷害入狱,为何能在严刑拷打下保全性命,只判了一道流放的罪名。
他以为顾离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弃他,可从不敢去想,观音奴跪求他将江山拱手相让,魏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