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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白瓷人似的胖姑娘,失神呆站于窗边良久,再转过身,俯身桌案前,却已无法静下心来练字。
脚边揉皱的纸团越来越多,心口涟漪不止。
末了,她索性挥笔写下“魏弃”二字——
看了半天,又揉皱丢开。
在新纸上,写下歪歪扭扭并不熟练的……【魏炁】。
魏炁。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自己之所以选择饮下那杯毒酒,不只因彼时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她自知命若浮萍……别无选择。
更因为,魏弃那夜诛杀杏雨、险些屠尽朝华宫众人的一幕一幕——在她面前毫无遮掩、暴露的的嗜杀与无情,已然让她无法再逃避。她不得不去面对,他们二人终非同路人的事实。
生子难产的那一夜,她已想到了死。
而这亦是贪生怕死如她,平生第一次,冒出了求死的心。
哪怕时至今日,隔着前世今生般漫长的岁月,回望那时的自己,她依旧无法确切形容彼时错乱沸腾的心声,只能依稀回忆起那种感受……
无法,无力,无奈。
仿佛亲眼看到一个不受控制的恶鬼,寄居在魏弃的躯壳之中,却从自己魂魄中滋养出来。
或许,当她习惯了魏弃是一个“表面凶恶却从不下死手”、“战场上所向披靡却能够怜爱将士”、“心有大义奖惩分明”的好人,待她用情至深的丈夫后。
她便再无法正视,自己决心余生相伴、朝夕相处的那个人,他仍然还是那个,会随时随地杀死自己的好友、亲人,甚至孩子的,冷酷无情如斯的……“九殿下”。
她面对不了,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魏弃,心却仍然爱着他。
爱着矛盾的,恶劣的,残忍的他。
所以,临到死前,她仍愿意用自己的命,代他在世人面前、向高高在上的天子服了这个软——
可她没有想过。
从没有想过……事情最终会变成这样。
弑父杀兄,征伐不断,天下大乱,民怨载道……
这里头的每一件事,都超过了从前她对这个世道的想象。
也许是她见识短,又或是她始终太过天真,被魏弃保护得太好,深宫中那些勾心斗角,都被她理解得太过浅显。所以,她才会既高估了魏峥身为一国之主的无上威权,也低估了魏弃,最后破釜沉舟的决绝。
——可,纵然知道了这一切,她如今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沉沉随手摸过桌案边搁着的那只镏银手镜。
镜中,那张杏眼柳眉、唇红齿白,却被满脸“福气”挤得有些紧巴的小胖脸,属于解十六娘,而不是谢沉沉。
而她做谢沉沉时的人生,纵然记忆犹新,纵然恍如昨日,但于现在的她而言,终究都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上天宽仁,让她借十六娘的身份重活一回。
难道兜兜转转,亦只是为了让她换一张脸,再重蹈覆辙、飞蛾扑火一次么?
沉沉的心情很复杂。
复杂到,写在脸上,便成了肉眼可见的郁卒与愁闷。任谁来看一眼,大抵都不难发现她的心事重重。
遑论解家的众姊妹,个个人精,整日陪着她说话,面上不好点破,背地里,却也不由地跟着郁闷起来:好不容易、费了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