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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望着他通红的眼睛,不发一语。
半晌,却忽的撤开抵在他颈边的匕首,反将那匕首调转过头——
刀刃旋过手掌,一切的发生,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
布日古德脸上溅了几滴血,怔怔瞪大双眼。
“娘娘!!”
“……公主!”
而兆闻与阿伊离得最近,同样目睹了那血腥一幕。两人一前一后惊呼出声,不远处循声望来的曹睿,更是一瞬色变,再顾不得心头的诸多计算,只扭头冲身后亲卫大喊道:“来人!来人!!”
“陆德生呢?!去……快去把陆医士带过来!”
惊愕之声,响彻天际。
正在马车中替魏弃处理伤口的陆德生若有所感,抬手撩开车帘。
入目所及,却只有苍穹之上、赤红犹若血染的火烧云
【……你,想做什么?】
他记得自己问出这话时,面前人苍白却坚定的神情;
也记得兆闻命人寻来车马,自己咬牙将十八枚银针封入她身上各处穴道,又在她行下马车前,亲手为她披上大氅、遮去背上狼藉时,不觉颤抖的心情。
【这几处伤在要害,若非多年血池调养,令你身体异于常人,此刻你早已血尽而亡。如今我虽以秘法助你封住痛觉五感,也至多不过撑得一个时辰。可你要想清楚,此时不治,这伤日后留下的遗害,却是一生一世。沉沉,你当真要去?】
【倘若我不去,】她听得认真,末了,却笑着反问他,【医士觉得,还能有谁比我更适合?和人密谋、里应外合的右丞大人么?】
【……】
【方才兆军师告诉我,上京急报,燕人出兵赤水,已经越过雪域,直奔上京而去。我不懂打仗,可我知道,如果上京溃败的消息传到这里——哪怕是已经奄奄一息的狼,也绝不会放弃眼前的肉——除非本该奄奄一息的我,安然无恙地走出去,告诉他们阿九还活着,告诉他们,我依然还是他们的倚仗。】
用恐惧,与希望,为上京争得一点喘息之机。
【这是我如今唯一能做,也不得不做的事。】她说
一截尾指滚落在地,少女跪坐着,头颅低垂,身体因痛苦而不住抖簌。阿伊吓得仆倒在地,六神无主,却仍是拼命伸手去够那手指。
好不容易将它捧在手中,带着未褪尽的体温,那手指竟依稀还在微微颤动。
“公主、公……公主……”
十指连心,如何能不痛。
可由始至终,竟没有一声痛呼或闷哼传来,沉沉以手撑地,只透过眼前汗湿的鬓发、盯着那截莹白的、本属于自己的尾指。
雪白的小脸上没有表情,唯有眼神深处,尽是无从追忆的悲哀。
“当初定风城一战,阿史那金身陷城中。”她声音极轻——几乎只剩气声。
唯有阿伊听得分明,茫然抬起头来。
她试图将那截手指碰到沉沉面前,沉沉却反将她手掌拢紧。犹若交付某种信物般、将那截手指交托于她,“我曾用断指来威胁,向他挟恩图报,可他今日对我的恩义,我此生再不能报答,不仅不能报答,甚至连让他魂归故土也做不到。我知道,自己始终有愧于他。”
“布日古德。”
沉沉说着,突然扭过头去。
很显然,饶是一贯野蛮如布日古德,也被她这突然的决意打了个措手不及。
四目相对,男人眼中竟隐隐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