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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苏梦枕只是带着思索地凝视她。凑得近了她更能看见苏梦枕青灰的眼圈和密布的血丝,肺疾自会让人夜里难眠,可她与他认识以来,第一次见他如此憔悴,像有几个夜晚独对到天明。
季卷向后退开,退的同时移目。她阻止自己继续发散思维,想得越多越发心软,心软到几乎要成为失忆之人,摸一摸他黯淡双目。她故作随意道:“话已说完,不如——”
“——你没有看我的信。”
苏梦枕截断她,不仅截断她试图转移话题的努力,更伸手攥住季卷手腕,阻止她往后退的意图。他抬起双眼,眼下青灰,眼底血丝密布,黑色瞳孔却猝然燃起高亮,像落井者攥住落在手里的唯一一根蚕丝,无故坚信这就是留给他的最后希望。
季卷心中骤起风浪,她张一张嘴,故作不明地反问:“什么信?”
苏梦枕笑了。这三个字对他似乎并非疑问,而是赦令。
他笑着咳嗽,颧骨泛出重病人那样不健康的潮红,却全然不妨碍他喜悦地、甜蜜地、已单方面陷入爱恋遐思地道:“我如果爱人,绝不会因任何理由解除婚约。即使是生死仇敌,即使两人关系只容得下仇恨,只要我心中还存有一点爱,就决不允许断绝婚约。”
他把季卷的手腕攥得更紧,生来从未有过地做自我剖白:“要我退婚,只有一个可能:我并不爱那个人。”
他猛地咳嗽起来,打乱了他要一口气把话说完的准备,心中情绪撞击肺腑,使咳嗽凄厉,喉间带血,血也是甜。
被他攥住的手腕动弹了一下,苏梦枕要更用力抓,季卷先他一步,在他掌中转了半圈,反托住他手臂。苏梦枕在咳嗽中抬首,把病态却涨红的脸、噙血却带笑的嘴唇送到季卷眼前,使她又加大了托住他干瘦手臂的力气,她等待,等他整理好气息再说话,向来能说会道的两片唇此时却吐不出一个字,只想等他继续,等他说完,等他把她想听的那句话——
“我从未爱她,”苏梦枕咳嗽一收,眼睛像燃着烈火,“我爱的是你!”
——说出来。
他又甜蜜地论断道:“你对我未必无情。”
苏梦枕的手往下滑了点,由紧攥着手腕改为握住季卷的手。季卷低下眼去看,其实不需视线,皮肤已经能察觉到一切。高热,颤抖,沁出汗水的手,两个人的手在此雷同,想要扣住彼此指缝,却因薄汗屡屡滑走,每次滑开都要再锲而不舍地缠绕上来。
是他握住了她?还是她握住了他?季卷分不清。她只是想笑。笑他一个人自说自话,把该留给她说的话都说完,绝不考虑是否只是他深陷过后产生的错觉。他是当真一点余地不留,还是不敢留?
“你是不是该让我说一句话?”季卷问,手指从他湿热的掌中滑走,转为捏住他的指尖,指腹轻刮他指上刀茧。这一回苏梦枕没有再追,任她把玩自己手掌,脸上神色仿若四季倒转,盛夏绿意转嫩,花泥重归枝梢,春日复归,生机复萌。
他以前所未有的,安静的,洗耳恭听的姿态,耐心等待季卷重新抬头,笑着开口道:“苏……”
她又陷入长久地停顿,似在犹豫要怎样称呼,片刻继续道:“……梦枕。我……”
第88章 告飨
后面几个字陷进苏梦枕的咳嗽里。他咳得躬身,咳得山崩,吓得季卷打散了粉红-->>